【流年】离别，邂逅后的丝丝心痛 （短篇小说）

她不是这里的常客。她是个普通的过客。

她不过是闯进他心里的一个傻傻的小女人。她阳光明媚，温柔善良，一笑就咧嘴露出整齐的牙齿。

她明亮的笑容在凌晨五点的机场闪到了他的眼睛。同行的人都累了，疲倦了。只有她还兴奋地扑闪着一双不大的眼睛东张西望，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她此行是冥冥中赴谁的约吗？

她拉着旅行箱昂首挺胸地随着人流上车。他站在大巴前不动声色看着这个穿着米灰色风衣的女人。她不算漂亮但皮肤很白，骄傲地高高昂着头，眼睛里似乎能看到一丝孤单的影子。一头黑色的长发柔顺地在背后瀑布般披散开来。清晨的微风轻轻地拨动着她的发梢，也轻轻地拨动着他心里某根弦。他突然有种想去拉她手的冲动，哪怕是帮她放行李的机会摸摸她的手也好啊！但他忍住了异常跳动的心。目送着旅客们放好了行李上车，他坐在自己的座位，头靠在椅背上遐想：明天，制造个什么机会接近她呢？不能太冒失了。

大巴缓缓移动了。夜很黑，幸好路灯挺亮的。望着前方不停闪烁的霓虹，她睡意全无：明天，小A会带我们去什么地方玩？

同行的男女老少太多了，叽叽喳喳地闹着、说着、笑着。她没有说笑，摸出手机在微博上打出一行字：**，**我来了。

这是她梦里来过无数次的地方。怀揣着无限向往的兴奋心情她来了。她不知道，有双深情的眼睛一直在追随着她，看着她的一颦一笑，他的心情随着她逐渐晴朗起来。多少年没有这样的感觉，难道冥冥之中老天将天使送到了我的面前？这就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吗？我怎么感觉已经认识了她很久了？

穿过无数闪亮的街道和大桥后，大巴停在了郊区一处树木葱郁的大楼前。小A说：大家今晚就在这儿休息了，明天早上九点半集合，吃完东西我带你们去****玩！

好啊好啊……车上的人都兴奋地叫嚷着，鼓起掌来。

大家争先恐后地跑下车拿到自己的行李冲进宾馆大厅，乌压压的人群瞬间挤满了整间明亮的房子。只有她始终微笑着不紧不慢地拉着行李箱缓步走进来。人们都自私地为自己盘算着住哪一件房子好而争吵着。她退到角落和一排花盆站在一起，怕那些大老爷们踩着她挤着她。“反正都有房间的，出了门就不用那么讲究了吧？”她想。他站在大堂的玻璃门外痴痴地望着这个与世无争的女人，他多想进去保护她呀！要是她被别人挤着了跌倒了他会很心疼的呀！可是，她叫啥来自哪里他都还不知道呢，不能冒失的让她感到他是个色狼的样子。

晚安，他在心里对她说，然后离开。（应该说早安了）

【二】

上午九点。宾馆走廊里已经有老头老太太响亮的说话声了。她睁开眼，伸了个懒腰，窗外都已大亮了。她拉开窗帘把阳光放进来灌满整个房间。推开玻璃窗，一股新鲜的空气带着甜丝丝的味道扑面而来将她紧紧拥抱着。

这儿的天气真不错，一点儿不冷。今天我要穿裙子了，她对自己说。

洗漱完毕，她换上一件黑色修身短袖，配一条黑色的蕾丝短裙，将披散的头发高高束成马尾。一双黑色高跟鞋把她的腿衬得修长。看着自己在镜子里的模样，她笑了：整个一黑鸭子，不错，挺精神的！

一切准备妥当随着人群下楼来，大巴车已经等在大厅外的空地里。他微笑着不停打量着从里面陆续走出来的人，眼里满怀期待。看到她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立即走上前来向她问好：“早啊！”她礼貌地微微一笑：“不早了吧？今天上午已经没有时间玩儿了。”

“没事没事，下午多玩些时间就补上就好啦。”

小A戴着耳麦数着车上的人数，笑眯眯地向大家问好。有个幽默的家伙居然和他开起了玩笑：“小胖子，你也好！”全车人都笑了。她仔细打量着带他们玩的年轻人，挺和气的，脾气应该不坏吧？

接下来的几天里，他都以这样礼貌的方式与她交流和沟通，不急不缓地对她释放他的关心和爱意。他听不懂她们的方言，而她，总是很贴心的用普通话跟他交谈。时间一长，她就敏感的感到他频繁接近她的意图了，但他很礼貌，她没有表示反感。有时四目相对的时候，她会脸微微一红迅速低下头去，手指在背后交缠着，脚在地面不停前后滑动；或者躲开他热烈的目光将头扭向一边，明明笑得很灿烂却偏偏使劲绷住憋红了脸，前面飘散的头发挡住了她害羞的表情。但他仍能看到她含情脉脉的眼，他能懂。

她也懂，但是，不能让他看出来。因为她清楚自己只是这儿一个匆匆的过客而已，无论多少缠绵、美丽的遇见都不能为之动容。

某天黄昏，都玩儿累的时候在草坪休息。他对她说：“你的头发很美！我最喜欢一头乌黑长发的女子。像一个温婉的江南女子，温柔得叫人爱不释手。”

她的脸唰就红了：“谁要你喜欢的？回去我就剪了。”她眼里闪着坏笑。

“不能剪不能剪！多可惜啊！”他急忙上去拦住她，生怕她马上掏出剪刀来剪了似的。

看他急成那样，她“咯咯咯”地笑弯了腰：“骗你的，我怎么舍得？”

【三】

第二天晚上，小A带所有人去一个很漂亮的景点时，她因贪恋美景不停拍照而掉队了。她慌张地在人海里搜寻者同伴们的身影。突然，她看到一个高大熟悉的身影也在里面，而他也在这个时候回过头来看到了焦急的她。她像个溺水的女孩看到了生的希望，两条腿不由自主朝他走去。他向她飞奔过来，气喘吁吁地说：“我在队伍里找不到你，怕你丢了。”她眼眶一热，泪光闪闪：“我掉队了，找不到他们。”他伸出手来握着她：“不怕不怕，这里我很熟悉，保证把你安全地带回去，头发丝都不会掉一根的。”

她犹豫了一下，纠结该不该跟他那么亲昵地拉手，可是人家那么在意自己，不好意思拒绝别人的好意啊。她因为刚才的紧张手心在冒汗，头上也开始流汗了，脸红红的，心突突地跳着。但是，这可恶的家伙却发现这种感觉简直太好了，既让她兴奋万分也大大满足了她的安全感和虚荣心。

原来，被人牵挂和宠爱是如此的幸福的！（这是一种宠爱吗？）

这一刻，她心里的那道堤坝裂了一条口，一些动荡的情绪溢了出来。

接下来，他带着开心的她在人群里穿梭，一边跑一边放肆地笑着闹着。这儿没人认识她，她不需要装成淑女。

来到鬼城门口，她不敢往前走。他一如既往地拉着她：“有我在，别怕。”她很信任地点头跟在他身后。

掀开门帘，里面黑漆漆的，远处有束灯光昏暗的折射在墙上。她定定神，一只手按着不停扑腾的胸口，一只手紧紧抓住他的衣袖，眼睛眨都不敢眨一下死死盯着躺在脚边那些横七竖八的面孔狰狞的鬼怪。突然，一只沾满鲜血的大手就要砸到她头上，他眼疾手快的一把将它抓住，那只手缩了回去。她吓得“啊”还没出口就被他紧紧搂住了肩膀，生怕她会被抓走了。

走进一段狭长且弯曲的通道，拐弯那边闪着鬼魅一般颜色的灯光。

他猛地转身问："怕吗?

"她笑了：“不怕，有你在。”

身后传来一阵低沉的哭泣声，她立刻警觉地竖起耳朵仔细听着，看有无其它动静。一个披头散发的女鬼伸着长长的胳膊朝他们飘了过来，她本不想回头看的。但本能告诉她，她需要看清楚才有办法应对，是躲开还是逃跑。他一把拉过她躲在暗处，恍惚的灯影里，她看见女鬼转身往别的地方去了。一群刚进来的女孩被女鬼吓得尖叫着，慌乱地四散奔逃。她放开他的手跳起来欢呼：走了，女鬼走了！胜利了似的高声大叫。

突然，一双手在她腰间环抱了过来，她刚刚平静的心“呼”地被提起来。不过，当她感到一股热热的温度传来时，她就知道了是他的手。她没有躲，任这一刻时间停止、心跳停止、呼吸停止。她不知道下一步他会怎么做，大脑里傻傻的一片空白。只知道自己的心快提到嗓子眼儿了，紧张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也不知道该拒绝他的拥抱说不还是该用力推开他。她感到她的腿很软，手很软。如果没他的手箍在腰上，她肯定会跌落在地上的。

他的眼睛在黑暗了闪着深情的光，真的，她看到了。他呼出的热气吹在她脸上痒痒的。他低下头用自己的脸贴着她滚烫的脸，在她耳边呢喃：“你的脸好烫！”她知道。

“你的心跳肯定很快！”她也知道。

“你的腰好软！”她知道，更清楚手和脚都软。

“你害怕我吗”他还在自言自语地说着，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从你走出机场那一刻起，人群中，我就看见了你，你很特别很特别，我不懂怎样形容。你是我的菜，你知道吗？”

“我很激动，感谢老天把你赐给了我，哪怕几天我也感谢。”

她反过手去身后想解开他紧紧箍着她的腰的他的手，那双勒得她喘不过气来的手。他赌气似的醉酒似的声音很硬：“不许！”她把头偏开一点点躲着他。她望着他黑暗里依旧闪闪发亮的眼睛不知所措。心里既害怕又矛盾，她不清楚这样会不会伤害别人或者自己。他很霸道地低下头，两片柔软且温热的嘴唇瞬间就覆盖在她唇上。她呆呆地站立着闭上眼睛。他的舌头温柔地伸进她的嘴里寻宝似的探索着，他嘴里的气味很香，甜甜的。这是她渴望了千万个世纪的甜蜜的吻，足以让她忘记整个世界的吻，让她甜蜜得眩晕的吻。她的眼角因为激动滚下了两行热热的泪。她忘了她是谁，忘了这个有着温柔吻技的男人才和她认识几天。

时间不是问题，这对她来说，这男人也许是前世和她约定好的在这儿等她，就为了实现他前世向她许下的一个甜蜜的吻。

她心里筑起的那道高高的堤坝坍塌了。

【四】

幸福的时光总是被谁诅咒了似的消失得飞快。才几天，他们分开的日子快到了。一想到下午就要离开这个给她美好时刻的城市，她的心情就莫名的沉重起来。她清楚这不过是一个美丽的邂逅，他们都没有对彼此许下未来，他们没有未来。可是，这个有缘无份的相遇已经深深镌刻在了彼此的心里，像一根深深扎进心里的刺，没有办法能取出来。不能取，不能碰，因为很痛。

下午的阳光很刺眼。她带上茶色眼镜，躲避阳光照射的同时也在躲避他热烈的眼神。她不敢走近他，不敢和他说话。她怕她不争气的眼泪比语言来得还快。她不能让他看出她的舍不得，不能让他为她担心。

既然不能在一起，不如相忘于江湖吧！她对自己说。

她茫然地看着他的背影，他的笑脸就在眼前，他的情话还在耳边。只有两小时了，可她不想走。

突然，她的手机震动了，一条短信跳出来：“我不想让你走，怎么办？”

“不知道.”……她在哭。此刻，两难像万条蛇撕扯着她，可她没有选择的余地。

“那我送你一首歌吧。”

“好。”

车厢里缓缓流淌出一曲忧伤的慢歌，是曹磊的《车站》。

“火车已经进车站，我的心里用悲伤，汽笛声已渐渐响，心爱的人要分散……”

她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奔涌而出。

手机又震动了：“宝贝，别哭。”

这个该死的，怎么知道她哭了呢？

“离别的伤心泪水滴落下，站台边偏偏离愁涌我心上……”

“……把你牵挂在心肠，只有梦里再相望……”

是啊，这一别，也许就是永远了，只有梦里再相望了。

大巴慢慢停在机场入口处。几天前的夜，他就是在这儿看到她的。她已经闯进他的心里了，眼前却要生生地看着她离开，而他一点办法都没有。他的心好痛好痛……

【五】

就要离别了，在一见钟情的地方。

她磨蹭到人群的最后才下车。她没有摘下眼镜。快要下车的时候，他看到她在擦脸上的泪。她低着头，长发掉下来遮住了脸，她不能让他看到她哭红的眼睛和留着泪痕的脸。从他身边走过的时候，她没有抬头看他。拉着行李箱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候机厅。别人都在为马上可以回家而欢呼雀跃，只有她强忍着离别的痛楚装作若无其事。

手机又震动了：“宝贝，我好想抱抱你。”

“可是，已经没有机会了。原谅我没有看你最后一眼，我怕让你看到我哭红的眼睛。”

“宝贝，我知道。我会记住你的。”

“谢谢。”

这一别成了她后半生永远不能忘却的悲伤。

【六】

她相信，他会在她心里站成一颗大树，从此生根开花，生生世世！

易冰2013年11月1日下午